民俗学家Alan Lomax 最为人所知的成就,是其在发掘音乐人方面作出的卓越贡献。一些吉他弹唱歌手在他的帮助下成为了美国乃至世界深受乐迷喜爱的音乐人。确实如此,他与其父John A. Lomax 在美国音乐历史发展过程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重大影响。1933 至1942 年间,两人在美国国会图书馆的资助下,探寻美国南部各处偏僻小路收集美国传统音乐。(后来Alan 又以个人身份独立将此项调查一直进行到20 世纪80 年代。)
Huddie Ledbetter,即人们所熟悉的Lead Belly,第一次与Lomaxes 父子见面民并进行录音是1933 年在路易斯安那州安哥拉监狱。传说中为了促成此次见面,Lomax 录制了一首Ledbetter 的“赦免之歌(pardonsong)”打动了典狱长O.K. Allen,才换来了歌手的假释机会。虽然该传言并无事实佐证,不过Lead Belly 从一个叔叔那里学来,后来成了他最出名作品之一的“GoodnightIrene”,确实是40 年代蓬勃发展的民谣复兴中的经典曲目,成为这场音乐大潮中推波助澜的重要作品。他的“Rock Island Line”版本是从阿肯色州康弥农场的一名叫Kelly Pace 的罪犯那里学到的,后来于1945 年被英国噪音爵士乐先驱Lonnie Donegan 改编,不仅助推了此种音乐流行的热潮,还融入到了英伦音乐入侵的势头中。Brian Eno 曾说过:“如果没有Alan Lomax,就不会有布鲁斯音乐的爆发、R&B 运动、Beatles、Stones 以及Velvet Underground。” 如果没有Lead Belly 带来的巨大影响,这话可能还不那么令人信服。
1941 年Lomax 与社会学家Lewis Jones 以及音乐学者John W. Work III 一道,在密西西比州科荷马郡托瓦农场首次为年轻的布鲁斯歌手McKinley Morganfield,即著名的Muddy Water 进行了音乐录制。(Muddy Waters 后面的“s” 可能只是Lomax 偶然加上的。)Lomax 录制了两首歌曲,“Country Blues” 和“I Be’s Troubled”,Waters 在录像里弹着原声吉他唱着歌,这两首歌曲在第二年被收录在了国会图书馆新“民谣档案”系列首张专辑中,他还寄给了Waters 几张。
Waters 后来向《摇滚》杂志回忆起Waters:“他带着器材过来,就在我家进行的录制。当他回放第一首歌时,简直像是在播放别人的专辑。你们无法体会我在那个周六下午听到那个声音时的感受,那是我自己的声音。后来他寄给了我两张唱片和一张20 美元的支票。我拿着那张唱片走到角落放进自动点唱机,一遍一遍放着,然后对自己说:‘我可以,我可以。’”没过太久,1942 年7 月Lomax又再次来录音,Morganfield 离开了斯托瓦尔前往芝加哥,后面的故事大家就都很熟悉了。
在为帮助西班牙内战中被击败的共和党人而在纽约市政厅举行的1940 音乐会上,Woodrow Wilson Guthrie 和Alan Lomax 经人引荐后认识。Woody 精明的形象,综合了乡野哲学家与平民主义激进派的思辨谈吐,以及出色而主题鲜明的歌曲风格,水1959年8月,Hobart Smith在弗吉尼亚州布鲁菲尔德平远远超过了Alan 和他大多数纽约进步平民主义伙伴们所创作的宣传歌曲,让Lomax 深深为之折服。两人很快设置妥当在国会图书馆进行了三个小时左右的录音。
Guthrie 很快又发掘到年轻的Jack Elliott, 这位对年轻的Bobby Dylan 有着不可磨灭影响的年轻人刚刚从明尼苏达州来到纽约。与Jack 和Woody 的接触, 以及在Lomax 西三街公寓里反复听Alan 那张《Harry Smith 美国民间音乐选集》唱片的时光,让Dylan 获取了足够多的音乐素材与灵感,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地引导纽约民谣成为主流音乐。
在Lomax 长达七十年的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项发现出现在1959 年9 月密西西比州北部城镇科莫附近,两个七十多岁的美国黑人兄弟Miles 和Bob Pratcher 的家中。在与Pratchers 兄弟一起录音的过程中,一位住在隔壁穿着工作服的农夫拿着吉他出现在门廊上。Lomax 当时的女友和助手,出色的英国民谣歌手Shirley Collins 回忆说,当时Miles 和Bob 用小提琴和吉他演奏着精彩又几乎有些过时的黑人乡村舞曲,而这位年轻的访客有点像是个入侵者。但当他开始弹起吉他,她与Lomax 就意识到面前的这位,一定会在音乐史上留下里程碑般的印记。这位“密西西比”Fred McDowell 会成为将密西西比山麓地区的深度凤鸣布鲁斯音乐放入美国音乐地图中的人。
McDowell 后来接受Sing Out! 采访时说:“我是这么看的,如果你在某一件事上有天赋,就去做。天知道会有怎样的收获。”正是在音乐天赋的帮助下他开始环游世界进行表演,后来这些作品被收录在从1960 年到他去世的1972 年的十多张专辑中。他去世前一年,滚石乐队将他的作品“You Got to Move”翻唱并收录在Sticky Fingers 专辑中。后来Lomax 评论说,滚石乐队“很尊敬他,为他
准备美酒佳肴,还送给他一套银色西服套装。后来这身西服被他带回科莫老家,一直到死前还在穿。名誉与财富来到他生命中的时间太晚了,饱经风霜的他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首先是一名民俗学家
如果Alan Lomax 的成就只是上述提到的这些唱片,那么用犹太人在逾越节上说的话来评论就是“已足矣。”但专业音乐家,更别说知名专业音乐家,只占Lomax 所收集音乐中的一小部分。他所录制过的艺术家成百上千,绝大多数都是非专业音乐人。当然说明他们的身份并非是为了贬低其的能力,而只是想说明Lomax 首先是民俗学家。他所痴迷的是寻找曲目和表演风格能够代表当地传统与品位的民间艺术家,并将他们记录下来。相比通过广播或留声机进行传播的流行文化,他的目标更倾向于通过传统口口相传的方式流传的内容(当然并不绝对)。
话虽这么说,但Lomax 并没有,很大可能也不愿意止步于此。在兴趣的带领下他涉足了多种多样的广泛媒体渠道,同时也担心这些现代传播方式会损坏具有地域特色的表演传统。他曾为Columbia、Decca、Atlantic和Prestige 等唱片公司录制过唱片;通过CBS、互助广播系统以及BBC 等平台创作制作并主持电台节目。在职业生涯后期,他还为PBS 制作了一部由六部分组成的电视连续剧,名为《American Patchwork》,主要关注美国南部仍然蓬勃发展的地区民俗。他认为自己的工作基本可以算是行动主义,主要的动力来自于他口中的“文化公平”概念。正如他在1991 年接受采访时向Charles Kuralt解释的那样:“文化公平应该与人类尊严、言论自由、行动自由、工作生活自由、文化自由以及表达自由等所有其他重要原则一样受到人们的重视。”
正是这种初期的活动主义倾向让Lomax在20 世纪50 年代的大部分时间里退居到欧洲,在英国、爱尔兰、意大利和西班牙录制唱片,并借此躲避Joseph McCarthy 参议员的国会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所带来的压力。该委员会将他的好朋友Pete Seeger 和Woody Guthrie 列入了黑名单。1958 年回到纽约市,他发现城市民谣复兴运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成群的年轻班卓琴手、吉他手、小提琴手以及乐迷们围聚在华盛顿广场上弹唱着传统歌曲与曲目,很多正是Lomax 几个世纪前为Woody 以及Lead Belly 等人录制的歌曲。
不过Lomax 也有过顾虑。多年后在Alan Lomax: Selected Writings, 1934–1997 一书中能够找到他写:“对于一些主宰了纽约舞台的年轻民间歌手来说,周日下午在华盛顿广场的民谣似乎比美国全部乡村加起来都要多。显然相信自己正在努力将衰落的传统延续下去的信念,让他们感觉自己像是英雄。这些刚刚开始学习正确演唱与弹奏的出色年轻人,也许会错把浮华当作真正的荣耀,坦白来说这让我感到恐惧。”
1940 年北卡罗来纳州的班卓琴手兼歌手Frank Proffitt 曾录制了一首著名的谋杀歌谣“Tom Dooley”, 而同样是在1958 年,Kingston Trio 三重奏乐队翻唱的这首歌曲让他们获得了首个公告牌榜首。该乐队可以算作是“民谣音乐”作为一种商业类型崛起的见证者,并显示出了该类型在市场上盈利的可能性。他们作品在道德上的无可挑剔以及对传统标准的严格遵循,令他们的走红看起来水到渠成,同时也与Lomaxes 在“in the field”中捕捉到的表现相去甚远。
孩童时期我非常喜欢Lomax 录制的“Railroad Bill”,相比华盛顿广场或其他地方,这首歌更可以被称为复兴主义乐手们进行音乐1959年9月,Annie Mae 和Fred McDowell在密西西比州科莫革新的试验场。这首歌的历史要追溯到弗吉尼亚州西南部一位才华惊人的天才多种乐器演奏者Hobart Smith,Lomax 第一次与他见面是在1942 年。Smith 与做弹唱歌手的姐姐Texas Gladden 一起, 是Alan1959 年在他著名的“南方之旅”实地录制过程中碰到的第一组音乐人。这是一次尝试,当然结果非常成功,证明了美国民谣音乐仍在其原声栖息地存活且蓬勃发展中。
吉他原创
在一些音乐圈子中,Hobart Smith 会和Dock Boggs 以及Clarence Ashley 等人的名字一样被虔诚的提起。听众首次听到他们的音乐是在Harry Smith20 年代的“Anthology ” 专辑中, 并为音乐中蕴含的启示的力量所打动。而民俗学者MikeSeeger 和Ralph Rinzler 则是在60 年代发现了他们,并将其介绍为民谣复兴运动中的明星。Hobart 从未给任何战前的公司制作过唱片(不过他确实在青少年时期与Ashley 一起参加过药品巡展表演),第一次被记录下来就是在Lomax 对 1942 年弗吉尼亚州白色民谣艺术节的录制中。
Smith 是小提琴、班卓琴、钢琴以及吉他大师,曲目涵盖乡村舞曲、宗教故事、情歌以及布鲁斯等多种曲风。其中“K.C.Blues”、“ Brownskin Blues” 以及“Graveyard Blues”等布鲁斯作品中,他弹奏了原声吉他(因为他咬指甲,所以使用了金属指套)。索尔特维尔这一城市名来自该地发达的盐行业,他的演奏的风格来自于盐行业的黑人工人们,或者是Smoky Row 地区黑人社区中经常流动的铁路工人们。
其中名叫Bob Campbell 的乐手是白化病患者。Smith 曾在1963 年向自己的班卓琴学生,后来成为录音室的Fleming Brown 说过,Bob 是“一个特别棒的高个子。在弹奏那首‘Railroad Bill’时,他的眼睛简直是在头上跳舞。在我后来的旅途中听过各种人演绎的版本,从没人能超越Bob Campbell 演绎的‘Railroad Bill’。他真是太棒了,毫无疑问。”而正是在1946 年由Asch Records唱片公司首次发行,Smith 演绎的“Railroad Bill”的带动下,民谣复兴运动如暴风般席卷而来。
1959 年Lomax 与Smith 第二次见面,Lomax 努力想要说服Smith 像New Lost City Ramblers 组合中的Mike Seeger 和John Cohen 等其他人一样加入到民谣复兴运动中。虽然在纽约旧时音乐演唱会以及1964 年新港民谣音乐节上的亮相让他增加了一些名气,但获得的收益对于养老金的补充作用仍然有限,而且Smith 的健康状况也在不断恶化。他在1965 年离世,虽然作品对民谣复兴运动具有巨大的推动作用,但他本人没能像Boggs、Ashley 或者其他类似Bessie Jones 或Fred McDowell 等人一样, 在Lomax 的推广下为人所熟知并在民谣复兴大潮中获益。
就在1959 年与Smith 完成录制之后,Lomax 又拜访了另一位弗吉尼亚州西南地区的独奏吉他手,他住在拉格比村庄的小山上。Estil Cortez Ball 是美国最伟大的编曲家、作曲家、以及乡村福音音乐歌手之一,除了对宗教的热衷之外,他同时也用自己标志性的三指风格弹奏民谣、布鲁斯、拉格泰姆以及play-party 音乐。1959 年在他为Lomax进行的首次录制中,有一首“Tribulations”内容是对“启示录”令人生畏的诠释,众多曾翻唱过该曲的歌手都将其评价为“试炼、痛苦、磨难。”而Ball 可以在上一分钟表演这首充满真诚的福音经典歌曲“Tribulations”,下一分钟就转到嬉笑胡闹的小曲“Jennie Jenkins”上。他为John Lomax 录制的首张唱片是1937 年在弗吉尼亚州加莱克斯的老提琴手大会上完成的;Alan 后来在1942 和1959 年又两次拜访了他。
Ball 为Rounder label 唱片公司录制过数张唱片,同时也是一位多产的家庭录音师。他丰富的录音作品某种程度上更正了传统意义上,认为阿巴拉契亚音乐都是曲高和寡的吟唱以及班卓琴小曲的偏见。他的声音深沉而铿锵有力,拨弦复杂但又显得轻松;哪怕是弹奏仿佛具有魔力一般的原创纯乐器曲子,比如拉格泰姆乐曲“Walkin’ the Wires”,他的手法也圆润放松几乎衬托得Sam McGee 的声音显得忙乱。也许E.C. Ball 的日常工作有助于让音乐呈现如此轻松的状态,他运营一家服务站并担任校车司机的职位,两个工作都需要耐心与细致。对宗教的虔诚信仰与传播基督教福音的热忱毫无疑问激发了他的某种自制,但更有可能的是,无论是在民谣音乐范畴或是其他,像所有顶尖艺术家一样他所创作出的音乐是他个人的反射。而他就是一位体贴、勤奋、城市、严谨、温柔与幽默并存的人,由他所处的时代与生活环境所塑造而成。
我们就是文化的代表
目前为止我们对于女性音乐人的关注严重不足。Lomax 与众多接触的女歌手进行了广泛的音乐采集,其中首先要提到的是美国Bessie Jones、Vera Ward Hall 和Texas Gladden 的连续成功。接着是爱尔兰出色的音乐人Margaret Barry(同时也是位班卓琴乐手);来自苏格兰的抒情皇后Jeannie Robertson; 以及年轻的海地女歌手Francilia,虽然她并不太懂家务,不过Lomax 表面上雇她担任管家一职,只是为了能够记录她大量的伏都教庆典歌曲。
不过相比之下该系列中女性吉他手仍然数量较少,为数不多的几人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也许要算是来自密西西比科莫的Rosa Lee Hill,虽然她总共也就为Lomax 在磁带上录了两首歌。Hill 的父亲是密西西比山地区域杰出的音乐元老之一Sid Hemphill,Alan第一次与他见面是在1942 年。在当初那次会面中,Lomax 问Sid 会弹奏几种乐器,Hemphill 回答说:“这个嘛我也说不清楚,我想想,吉他、小提琴、曼陀林、小军鼓、横笛、低音鼓、羽管、班卓琴,管风琴水平也不错。”
Lomax 最后一次与Hemphill 见面并进行唱片录制是在1959 年,此次会面中Hill 也坐在了一旁。从小在一个充满歌曲与舞蹈的环境中长大,她也成了乡村乐活动与野餐聚会上的常客。很幸运的是George Mitchell 在1967 年录制了不少她的歌曲,Hill 曾对他说:“我家的人都会弹奏乐器,我妈、我爸、我的阿姨们还有我的祖父、婶婶与姐妹们。整个Hemphill 家族乐队的人都会乐器,所有人。”
正如1959 年在Fred McDowell 的首次录制中听到的那样,山地区域的吉他布鲁斯相比其他地区对于原声吉他的保持更长久,因为相比三角洲地区,该地比西部和西南部更贫穷位置也更偏僻。(换个角度来看,正是受到原声吉他衰落的影响,班卓琴开始在1900 年左右成为三角洲地区最受欢迎的弦乐器。正如一位克拉克斯代尔地区的老人在1942 年跟Lomax 说起当地音乐家不断变化的品位时的说法:“他们认为他们是在进步。”)尽管被归类为“女性蓝调音乐人,但Rosa Lee Hill 的音乐听起来更像是蓝调的曾祖母。除了McDowell 之外,没有人比她对于当地传统的那种似乎是在催眠的持续低音诠释得更好。同时她还加入到了R. L. Burnside 与Junior Kimbrough 掀起的电子迷幻音乐潮流中,几十年之后才将注意力重新回到山地区域传统音上。很遗憾的是与Hobart Smith一样,Hill 在1968 年去世,没能赶上属于她的时代。”
这些吉他手当然都算不上出名,恰恰相反,他们都是极具天赋的音乐工匠,成功而巧妙地将集体化的传统音乐与个人特色相协调,并创造出独具个人风格的作品体系(很可惜的是某些人的作品相对较少。)他们是Lomaxchaussure 唱片银河系以及传统文化表达整体环境的代表,他们的存在显示出人类身份与精力的巨大丰富性。而这方面的意义指的得到广泛的关注、尊重和支持。正如
Lomax 告诉Charles Kuralt 的那样:“因为这就是我们的成就,我们就是文化的代表。”